他曾憑此穿越漫無邊際的黃沙和荒垠。很多年后，有人央求他，講一個故事吧。哪怕編一個也好。好吧，他答應道，那就編一個。沒有拒絕的理由。

　　她的家族是第一批，而他，是第二批。沒人可以例外，該走的一定要走，留下的一定要留。他和她就這樣分開，并沒有什么特別。好幾對少年和姑娘也在那時分別。他們或許約定，總會在新的土地再次相遇。

　　老人們開始嘆息。嘆息里，好似沒多少悲傷，反而是種解脫。他卻瘋了。第一批人全軍覆沒了，開拓之路大概異常艱辛。她，可能早就死在途中。他幾乎沒怎么掙扎，就否認了，否認她已經死去。也沒怎么思考，就下定決心要去找她。偷偷描摹下部落中央畫著的那條遷移路線，備好武器，在一個夜晚，他毫無征兆地出發了。對了，他還帶了一件最寶貴的東西。一壺水。水，在整個部落眼中，每一滴水都很神圣。他偷出了一壺。如果活著回來，大概也會被處死吧，他自嘲地想。旅途中，如何生生死死，不裕贅述。一路上，他沒用這壺水拯救瀕死的旅伴。沒用來慰藉自己干渴多日的雙唇。他只想親手交給她。不分年月地前行，他終于到達地圖終點。那一幕，他一輩子不會忘。就像死亡的幻覺。他看見了湖泊，樹叢。

　　她笑了。我不需要水，她說，不需要，這里有湖泊，這里的水，再也不珍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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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談起一個已被極端氣候廢止的部落聚居地。他少年時曾生活在哪里，也有愛著的人，他本無意與她分別。黃沙不分年月地侵襲，這里養育不了這么多人了。部落開始放棄這塊土地。按規定，人們以家族為單位，抽簽分為兩批。第一批開始遷移，一方面減輕本地人口負擔，一方面尋找新的居住地，每過一段時間，派送一種信鳥報回遷移的方向和新的消息，直到全軍覆沒，或發現適宜居住的地方。第二批則留下繼續生存，以得在第一批全軍覆沒時為部落保留火種。

　　人少了，生活一度好轉，似乎穩定在一個勉強喂飽每個人的狀態。老人們用信鳥帶回來的消息，在部落最顯眼的地方畫了一個地圖，年復一年，那條代表她行蹤的細線蜿蜿蜒蜒，狠狠勾在他眼中。第一批人無意停止，第二批人也無意出發。直到第五個深冬，所有消息戛然而止。

　　還有她。她以為人母。那里有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。他們笑著告訴他，這里叫綠洲。他們的領頭人憑智慧找到這里。他們旅途上經受的所有磨難，讓他們配得上這新的土地，而第二批人，不配。所以最后他們投票決定，不提及綠洲，也不再傳回消息。他們開心地接納了他。他卻只盯著她，無法轉移目光。他顫抖地把水壺遞給她，像個儀式。他是憑這壺水穿越那漫無邊際的黃沙。

高一:陸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