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、二、三！”

　　怎么辦？她腦子里一直纏著這幾個字，果然是剪不斷，理還亂。前幾周一直在玩，什么都沒記，現在已經忘得一干二凈。她咬著下嘴唇，雙眼無神，同時緊握的左手緩緩張開，在手臂的遮擋下，她把紙團揉開墊在卷子下面。不知道為什么，她心里十分平靜，就像在做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，旁邊的人都專注的看著自己的卷子似乎什么都未注意到。紙條悄悄從卷子下方探出頭，這仿佛一個接頭的暗號，只不過她可不是什么地下黨員，但她覺得自己做的事比救國還至關重要。

　　以前她就知道好成績的意義，它會讓自己更受寵愛和欣賞，它會讓自己更有成就和尊嚴，它會改寫家庭的處境和命運，它會讓人更便捷地獲得人世間物質和精神的享受……諸如此類�？墒情L大后目睹紛紛雜雜因此而生的悲喜，她常常覺得是那么遙遠。就像現在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離周圍的人太遙遠了，遠到似乎不是一個世界一個維度的人。

　　鈴聲如愿想起，人潮涌出各個考場，又流向另一棟教學樓。

　　朋友小蹙跟她聊明天去哪里放松，她看著小蹙自信的神情，忽然脫口而出：“我作弊了。”

　　老師不知什么時候宣布放假，星期天晚自習上課。同學們歡呼著收拾東西回家。她趕緊拉好書包背上，快步走向教室外面。她感到自己已經一步一步踏入人生的冰窟窿，但是有一陣微風拂過，攜著青草和泥土，柏油馬路和汽車尾氣的味道，是春風，她聞到了，那是她即將迎來的屬于自己的道德春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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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她小心翼翼地在口袋里摸索，盡可能準確無誤的將一張壓在鑰匙下的紙條搓成一團緊捏在手心。黑板旁的時鐘顯示現在離十點還有十五分鐘。她瞄了一眼講臺上的監考老師，他正在走神，盯著地板在想些什么。身旁時不時翻卷子、咳嗽的聲音刺激著她盡快下決定。

　　她在心里默念，假裝若無其事的伸出安放在左側口袋里的手，蹭了蹭鼻子，然后倚在桌子上認真地看著卷子：第五個古詩詞默寫考的是李煜的《相見歡》，剪不斷，理還亂，是離愁，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。不對，好像是一番滋味？她咬著筆桿不知道如何下筆。一般還是一番？她又看了看下一個空：春和景明的景是什么意思？風景？美景？好像都不對，她記得老師似乎強調過這里，仔細回憶但唯一清晰的記憶就是當時同桌跟她講的一個笑話，真的很好笑。

　　上次考差了，她在家里跪了兩個小時，后來老師說加錯分了，少加了三十分，媽媽摟著她親了又親，十分欣慰地說“要繼續努力，一定要更加優秀。”

　　監考老師干癟的提醒著沒寫作文的趕快寫作文，她急匆匆地編著華麗空泛的句子，只想著快點寫到足夠的字數。過道的冷風從沒關好的門窗里溜進來，她覺得背后發涼，無聊地倒數著剩余的五分鐘。

　　同學們嘰嘰喳喳的在教室里討論著考試，她湊進旁邊的幾個人，隨聲附和幾句。大多都在說題沒做好，表情沮喪。她加入比慘大軍，心里卻在嗤笑大家的偽裝，思緒飄到外太空去了。

　　小蹙一愣，開始說什么，但她只看到小蹙一張一合的鮮紅的嘴唇，心里卻想起了《荒原》：我既不是活的，也未曾死，我什么都不知道，望著光亮的中心看時，是一片寂靜。

高一:李琬蕓